湯包先生:人生短,生活長

冬天走在街上,最樂于見到那些小小的便利店了。有時候我早回家,就上那兒買一份飯。我總是對備有微波爐的超市充滿好感,好像有了它,貨架上就會飄出奶油和肉腸的味道。冬天的夜里,除了家,沒有比24小時便利店更好的地方了。假如你正好是個矯情的家伙,又假裝在這座城市流浪,深夜你就去便利店好了。眼看著那些飯團、三明治,還有熱氣騰騰的關(guān)東煮,一定會讓又凍又餓的你緩過勁來的。

說起便利店,我家小區(qū)門口就有一家,不過口碑稍微差點。我下了班去買牛奶,那里的大媽們,每次都把新進的牛奶藏在貨柜最里面,外面則是隔天賣剩下的?臻e時,她們就靠在貨架上家長里短地閑扯。有一次,我看見一個穿著制服的小姑娘在朝她們訓(xùn)話,大概意思是,你們這種工作態(tài)度還比不上人家門口賣煎餅的,還怎么在這里混下去。大媽們寵辱不驚地聽著,神情十分淡定。

那個煎餅攤就擺在小區(qū)門口的公交站旁,擺攤的女人其實挺好看的,抿著嘴,垂著眼簾,皮膚有點黑。最熱的日子里,她忙得來不及擦去鼻尖上掛下來的汗水。挨到收攤前那點時間,她幾乎站不動了,把肚子抵在手推車的架子上,動作也開始慢下來。

天漸漸涼快起來時,每個禮拜天早上,我都去她那兒買兩副煎餅,不擱雞蛋也不放辣。煎餅的價錢也慢慢漲到了3.5元一副。我把準(zhǔn)備好的零錢放在她伸過來的鐵皮盒子里,沖她說謝謝。第一次,她窘迫地笑起來。后來大概是習(xí)慣了,就輕輕回我不客氣。

快過年了,女人不打算回鄉(xiāng),反而把兩個孩子帶了出來。那個小女孩總是靠在墻上,辮子也來不及扎,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經(jīng)過她面前的每一個人。男孩就沒這么太平了,玩著玩著就跑得沒影了。有一次,女人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活,把他從候車的人堆里揪回來,一頓拳打腳踢。男孩賴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用腳蹬他母親。女人松了手,回到攤子前。她快要哭了,但還是努力朝那個等著買煎餅的客人笑了笑。

我差不多總在8點前坐上車。我經(jīng)?吹侥切┦煜さ拿婵祝耗莻特別容易焦躁的司機,一個上了車就開始打瞌睡的白領(lǐng)。至于那個有點像林憶蓮的小眼睛女孩,好像有段時間沒見著了。上次,有兩個女人在車上談?wù)撍齻儤抢锇l(fā)生的一樁命案:一名房客酒氣熏天地死在房間里,事后證明他并不是喝酒喝死的,因為廚房里的煤氣管子被人割斷了,而當(dāng)天跟他一起喝酒的兩個老鄉(xiāng)突然蹤影全無。房東現(xiàn)在急著要把房子賣掉,那女人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痰吐在紙巾里。另一個說,誰買誰倒霉,總有一天他會知道這個房間死過人的。

有一天,我在車站旁的書報亭里買了一本《心是孤獨的獵手》。為什么我這么晚才認(rèn)識麥卡勒斯。我看著書里那兩個啞巴時就在想,我要是早認(rèn)識她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從前按部就班的生活就不會這么寂寞了,我一個人住在老城區(qū)那間朝西的房間里也不會這么容易徹夜難眠了。我特別年輕的時候,在那里,因為寒冷,有段時間很早就上床了,像個老人一樣靠在床上吸煙,仿佛煙氣也能夠取暖似的。

小年夜,加完班出來,還不算太晚,就放棄了打車的念頭。這個城市突然間空了很多,大街上火樹銀花?茖W(xué)會堂門口,從前有個流浪漢坐在旅行袋上吹口琴,吹一段,再唱一段。白天,公園花壇上有一只小貓在發(fā)抖,我第二次看到它時,一個老人正輕輕地?fù)崦。我坐公車回家,車窗上全是水氣。有人拎著一袋八寶飯,他跟兩個女伴在一起,但他們都不怎么說話。

回家前先去小區(qū)門口的超市里捎上一袋面包和牛奶。收銀臺前新來了一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她戴著一副老氣的眼鏡,看著你,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猜她是想跟每個人都說說話。我看見她寂寞的手指戀戀不舍地離開鍵盤。收你50塊,她唱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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