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細雨里 體驗他們的間隔年

三人興奮地圍著古城打轉(zhuǎn),轉(zhuǎn)到城邊一處臨水兩層小木樓,一支薔薇花藤從青石板縫隙中鉆出,繞著柳樹枝干恣意地繞上二樓的陽臺,抬頭仰望粉紅的薔薇鋪滿整個樹冠,遠處夜空碧藍,眼前花開燦爛,三人心神蕩漾。

更令人驚喜的是店門上居然貼著轉(zhuǎn)讓的消息,就像聽從某種安排等著他們到來似的,三個年輕人一對眼神,嗯,就它了。到麗江的第一個夜晚,沒有泡吧也沒有閑逛,三個腦袋湊在一起,計算著各自銀行卡上的余額、給家人打電話報報平安順便問起父母最近手頭有沒有多余的流動資金。

東拼西湊的轉(zhuǎn)讓金交到前東家的手里,拿著合同簽字畫押,這事就算成了。三人當天在陽臺上的薔薇花下,浸泡著夕陽的光芒吃了一頓簡易的晚餐,忍不住為即將到來的新生活相望竊笑。

他們在二樓隔了兩個最小的房間,大房間給小兩口,小房間給單身漢,另外三間鋪了榻榻米通鋪的大房間做客房。又買了些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一番拾掇后,一個經(jīng)營簡式西餐又可接受求宿的小店初備雛形。

取名的環(huán)節(jié)放到了最后,三人蹲在門口冥思苦想。老板娘板板眼神飄向艷麗的薔薇花,自言自語說,要不就要薔薇細語吧。兩個男人死活不同意,嫌這個名字太安妮寶貝太矯情。

板板眼睛一瞪,拿出老板娘的潑辣來:不滿意啊,不滿意你們自己取好了。

名字就這么定了!八N薇細語”在正式營業(yè)的第二天晚上迎來第一位客人,客人為了能夠免費上網(wǎng)而點了杯果汁,板板在外面招待,熊和大頭在廚房一邊手忙腳亂一邊偷著樂。一頓忙活后,端出來一杯絕不摻水的百分百健康的黃瓜汁,客人表示,嗯,果汁很正宗。

拿到第一筆小小的收入,三個不算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竟然激動不已,豪情萬丈地展望未來,仿佛想象中安逸富足的生活已然來臨。

那段日子,來往的游客總被陽臺上那艷麗的薔薇吸引,坐在二樓陽臺的木椅上,享受著慵懶的陽光和可口的點心,聊天或發(fā)呆。住宿的客人則更喜歡聚在陽臺就著星光喝酒,抱著吉他彈唱。在陽光與星光的交替中,熊、大頭和板板三個人慢慢習慣了從小白領到個體戶的身份轉(zhuǎn)變。

有人說來麗江的人有三種:療傷的、艷遇的、裝13的,三人表示,遠遠不止啊。在開店近兩年里,他們遇到有從德國來的交換生,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指著扎成動物形狀的盆栽大叫:啊,草泥馬;有從京城趕過來艷遇的男人,在陽臺上坐一下午沒一人搭理他,卻偏巧在排隊買麗江粑粑時結(jié)緣癡情女子;有從湖南過來的女子,身邊陪著另一個擔心她安全專程請假作陪的男人,安靜地坐在小店里,整整一個下午;更有文藝小才女,辭職過來麗江做廣告文案,做了兩天覺得不爽了,就跑來跟板板喝啤酒。

最神奇的是一個被他們叫做小伙子的家伙。

是夏季的某天,剛?cè)胍,熊剛把陽臺上的燈籠點亮,一個小伙子出在現(xiàn)店里,徑直走到吧臺,拍著桌子喊:“老板,伏特加!”

大頭端著菜單疑惑著,“小毛孩,還未成年吧,身份證拿出來看看!

小伙子拍著胸脯說:“我成年了,但,身份證沒帶!

那晚小伙子在店里呆到半夜才離去,對三人騎車來麗江開店的故事是嘖嘖稱奇,第二天大早又出現(xiàn)在店里點了份早餐自顧吃著,又自顧在店里發(fā)呆一直到半夜打烊,第三天又是同樣的節(jié)目,熊看不下去了,說:“你就住店里吧,睡沙發(fā),不收錢。”

小伙子就在薔薇細語住下了,每天忠心耿耿地盯著本來算是僻靜的門口,只要客人一進門,就連忙拉住準備去招呼的三個人,自來熟地說我來,我來。然后吆喝:“大頭,雞蛋要煎成單面。熊,牛奶要溫的啊。板板,別光坐著啊,招呼客人去”,“快點,帶客人上樓,大床房一間”。

小伙子喧賓奪主吆喝得過癮了,開始迷失了自己的身份還自稱老板,點菜,寫單,端菜,打掃客房、送客一條龍服務到位,干凈利落,樂此不疲。進來的客人得知小伙子真實身份其實只是住客時滿臉詫異: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他也。

小伙子在薔薇細語混過了整個暑假,依依不舍地回到老家成都三個月后,毫無預兆地某天,這家伙又出現(xiàn)在薔薇細語的門口,說大頭、板板、熊,我不上學了,我想你們。故事的結(jié)尾,是被薔薇細語吸引來的這個小伙子義無反顧地拋棄學業(yè)來到麗江,來實現(xiàn)他的夢想——在某家酒吧靠著一支好嗓子當了流浪歌手。當然,這是后話。

除了遭遇千奇百怪的顧客,大頭板板和熊結(jié)識了一堆長期漂在麗江的各路紅男綠女。有和他們一樣,一時興起辭職跑來開店的,也有因為結(jié)識了本地納西情郎,留下來成家立業(yè)的……時不時地興起誰家院子搞個BBQ,板板就大門一關,掛上“暫不營業(yè)”的牌子,三人好吃好喝去。大頭說,在麗江開店,錢是真的沒賺多少,但日子過得挺安逸。

麗江的生活像它的陽光一樣,其實是一種慢性毒藥,容易讓人沉淪而不自覺。即便美麗,你知道那只是一個驛站,也許會稍作停留,但是生活還是要求你朝前走。

難道在這里過一輩子嗎?直到2010年的冬季某天,熊說,想離開麗江了。這句話輕描淡寫,就像他們在決定騎車來云南的時候,熊在電話里說我們騎車去云南吧。一切決定都是那么隨意而輕巧。薔薇細語在2010年結(jié)束的時候,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板板有些傷感,因為要結(jié)束一個夢想,要結(jié)束一段做夢般的生活。但熊依舊淡定,好聚好散。而很久以后,大頭回憶起那段開店的日子,既不甘又感慨地說:“年輕人還是要有奮斗精神比較好!

就這樣,告別在麗江慵懶隨性的開店生活,熊回到老家重慶上班,偶爾也會四處旅行,板板和大頭輾轉(zhuǎn)至上海,在十里洋場做回小白領。生活仍在繼續(xù),太陽照常升起。有人渴盼著,有人厭倦著。而我下次去麗江,定是要再走一遭五一街王家莊巷,看看久違了的薔薇細語,會不會有個像板板那樣豪爽的女生探出頭來,一笑就露出了12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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