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傻錢多？
其實，海外游學如今已“生長”于全國很多中小學，其火爆程度有業(yè)內(nèi)人士這樣描述，“做得快‘飛’起來了”。
英孚教育提供的一份全國性調(diào)查數(shù)據(jù)顯示，18.2%的被訪者表示曾參加過海外游學，北京、上海、廣州名列前茅，分別占比12%、7.6%和5.4%。這其中，47.2%的人在16~24歲第一次出國游學，而不滿16歲就有此經(jīng)歷的孩子占比26.9%。
去年8月，一家美國媒體引述當?shù)厝A資旅游業(yè)者的說法稱，2012年暑期，南加州接待的中國大陸夏令營及游學團，總?cè)藬?shù)超過10萬。
然而，10多年前，早期的海外游學只是一項非常小眾的活動。中智海外教育中心總經(jīng)理袁正翔告訴記者，一些留學機構(gòu)，以及不以留學為主業(yè)的教育機構(gòu)最先開始嘗試游學業(yè)務(wù)。當時，留美簽證正面臨9·11的問題，故而，主要的游學國家以澳洲與英國為主，費用在2萬~3萬，低端的項目也要1萬~2萬。
在十年之前，對于不少普通家庭而言，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所以，只有少數(shù)學生擁有參與游學的機會，而且僅限于一些國際化程度較高的學校。
2005年9月，時任美國國務(wù)卿賴斯向各海外領(lǐng)事館發(fā)出備忘指令成為美國簽證政策大幅放開的標志性事件。與此同時，美國學校也越來越歡迎中國學生。于是，中國的游學產(chǎn)業(yè)開始飛速發(fā)展，近些年甚至呈現(xiàn)“全民參與”的景象。
7月14日，哈佛大學一位大三的美國學生告訴記者，這兩年暑假，他都會看到穿著相同服裝手拉手走在校園里的中國小朋友，他們的年齡很小，由老師帶領(lǐng)，嘰嘰喳喳地參觀校園，而孩子們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哈佛的一道風景。
除了向幼齡滲透，海外游學的趨勢還在往國際化程度較低的地區(qū)蔓延。浙江省臺州市一所縣級中學的老師透露，為了讓學生感受英語的語言環(huán)境，幾年前，學校曾有意與一所英國學校交流合作，“但對方?jīng)]有理睬”。后來，市外事辦有一個與韓國中學交流的機會，于是該校極力爭取，現(xiàn)在每年都會帶著一些初一的學生去韓國游學一周。
但尷尬的是，由于年齡小，兩方孩子的英語水平都不高，溝通、交流有時需要在指手畫腳和表情符號中進行。
“目前，游學市場的增長表現(xiàn)出幾個特點：首先，參與機構(gòu)繁多。除了留學機構(gòu)將游學作為重要業(yè)務(wù)，一些咨詢公司乃至海外歸國的個人也通過與學校的接觸，形成了穩(wěn)定的游學模式；同時，以新東方、昂立為代表的培訓機構(gòu)依托強大的學生基礎(chǔ)，亦推出游學項目；此外，分食這塊大蛋糕的還有外資機構(gòu)，比如，英孚2012年在上海建立亞太區(qū)總部，而這個企業(yè)在中國的主要業(yè)務(wù)除了英語培訓，就是國際游學�！�
“其次，這個市場正從一線城市向三、四線區(qū)域，從沿海省份向內(nèi)陸地區(qū)拓展，近兩年，寧夏、甘肅一些地方的孩子也開始被組織起來游學。而且，參與的學生年齡越來越小，可供選擇的國別越來越多，從日本、新馬泰到英美澳加，一個也不少�！痹枵f。
不過，如此龐大的市場，繁多的游學線路，其中卻鮮有口碑相傳的好“產(chǎn)品”。袁正翔坦承，“至今，我還沒有聽說國內(nèi)的某某活動特別好，或是某某機構(gòu)組織得活動特別好”。
不止如此，批評之聲還接踵而來。比如，游多學少，主辦機構(gòu)賺得盆滿缽滿，莘莘學子卻大呼上當。又如，出國游學背后甚至牽扯著腐敗鏈條。
今年初，廣西名校柳州第十五中學原正副校長涉嫌職務(wù)犯罪一案公開審理，而兩人供訴的犯罪事實之一即在兩次組織部分學生出國游學時，先后收受帶團方的回扣款共計11.4萬余元。
再如，海外游學的幼齡化�！斑@一行做什么最賺錢，幼教！游學項目不管質(zhì)量怎樣開口就是好幾萬，家長屁顛屁顛往里交錢，小孩還不會說不好�！痹陉愃煽磥�，這就是現(xiàn)狀，但他難以理解，“人傻錢多嗎？”
而林成認為，性價比普遍較低的游學項目在國內(nèi)之所以掀起熱潮，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對于希望留學的學生而言，確實存在提前出國考察的需求，一些父母甚至希望孩子盡早接觸國外的氛圍，“而且，對于可以承擔每年三四十萬留學費用的家庭來說，兩三萬的游學費不是負擔�！绷硪环矫�，由于信息不對稱、國際化程度不夠，很多人對游學的成本缺乏了解。
卡茲德羅之窘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海外夏令營正紅得發(fā)紫時，蔡田卻在今年暫時放下了手頭的項目。
2008年，因為一場音樂會，在北奧集團工作的蔡田結(jié)識了卡茲德羅夏令營的團長比爾。這是一個有著50多年歷史的音樂夏令營，由比爾的父親創(chuàng)辦，前世界管樂協(xié)會會長FelixHauswirth，現(xiàn)任新加坡管樂協(xié)會主席李天池等一批著名音樂家都曾是其中一員。
此前，比爾的父親去世，他接管卡茲德羅，并萌發(fā)了邀請中國學生入營的念頭。得知比爾的想法后，2009年，蔡田第一次前往夏令營探訪。
營地位于美國加州一處森林保護區(qū)—索諾馬紅杉樹林，孩子們在木頭搭建的音樂廳里演奏，晚上在露天的睡袋里睡覺，抬頭就是繁星。
那兒每周都會舉辦音樂會，有時，甚至因為慶祝音樂廳屋頂翻修等有趣的理由，還會增加演出。而每個入營的孩子都是樂團成員，要為最后演奏出美妙的音樂而學習、練習、接受指導，而且，每人都有機會成為“首席”。
“這個夏令營的門檻很低，只要求孩子能夠演奏，而他們的目的只是想告訴孩子，音樂有多么美好，多么有意思。當然，如果孩子希望自己的演奏未來達到某種水平，營地的老師也樂于給予意見，告訴他們這條路要怎么走�！�
探訪歸來，蔡田決定把這個“純凈”的夏令營引入中國，但她沒有料到，后續(xù)的工作竟然這般不易。
2010年，卡茲德羅開始在中國招生，名額是每年30人，而蔡田逐漸感受到中國家長不一樣的思維方式。
“有的家長和孩子約法三章，這種‘不務(wù)正業(yè)’的活動可以先報名，但只有期末考試達到××名次才可以參加。有的則認為，不能露營，不能睡睡袋，不能孩子一個人去�！�
“還有家長非常關(guān)心這些問題：會有什么樣的名師指導？他們會教多少章節(jié)？孩子到底能不能做樂團的首席？”
蔡田不知如何解釋，因為，卡茲德羅的確培養(yǎng)了許多音樂名家，他們也會不定期回營反哺，但大師的行程很難提前確定，“我們不能不負責任地把所有可能出席的人物的名字全部確鑿地印在宣傳冊上�！�
這些棘手的“提問”，蔡田曾試圖與美國營地溝通，而對方非常不解�！澳銈兊降滓墒裁�？我們就是一個夏令營，活動的內(nèi)容和方式一直如此，50多年都這樣。而且，如果你們要學習音樂，那應(yīng)該去音樂學院，不是參加夏令營。”
不止如此，中國家長還有更多要求。比如，有人說，“孩子好不容易出國一趟，不能只去一個山里的營地，那那那也要去�！苯又�，又有家長指出，“既然到了美國，怎么能不培訓英語呢？”
而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有旅行社人士認為，游學線路中增加購物環(huán)節(jié)也是為了滿足家長的需求。因為，不少家長都會交給孩子一張長長的購物清單，“好不容易去趟美國，順便帶點東西”。
原本，蔡田的設(shè)想只有卡茲德羅，費用是美方收費的1950美元加上往返機票。但按照家長要求加入旅游、語言培訓等一系列項目后，收費只能“被迫”提高。然而，即便線路進行了適應(yīng)中國市場需求的“改造”，并經(jīng)過一年多的努力，2011年，蔡田也只收到7位學生的報名。
在熱火朝天的中國夏令營市場中，游學營備受熱捧，古老的卡茲德羅卻遭到冷遇。而在英美國家，以參觀名校為典型的游學營并不被歡迎，真正流行的是以音樂、探險、環(huán)保、科技等為主旨的主題夏令營。
據(jù)袁正翔了解，國外的主題夏令營以鍛煉身心、提高趣味、開拓見識為目的，行程中很少有旅游項目，即便有，也只是在周末學習之余組織一些與主題相關(guān)的參觀、游覽活動。
而如果要增強課業(yè)學習能力，美國很多大學都開設(shè)暑期學校（summerschool），中國的高中生、大學生可以申請，其中也絕不含旅游一項。
林成告訴記者，以UCLA的暑校為例，開設(shè)的全是正式的大學課程，一門課4~5個學分，每學分230美元，學生可以申請宿舍，上課期間享受與所有在校生一樣的資源，包括圖書館、實驗室和健身房等。暑校對申請者有推薦信、托福成績等方面的要求，但難度不大，而與中高端的游學營相比，費用更少，并且能夠體驗真正的美國教育，含金量高出很多。
但在中國，很多家長似乎還沒有注意到那些具有意義的夏令營，對國外的暑期學校不甚了解，卡茲德羅則被歸入“不務(wù)正業(yè)”一類，那些“以學習之名、行旅游之實”的游學營反而吸引了最多的注意。
不過，究竟是什么影響了家長的注意力和判斷力？多位接受采訪的教育人士認為，這是一個寬泛的話題，牽涉到學校、老師乃至整個社會的氛圍。
“目前的情況下，我想明年先組織一些朋友的孩子去卡茲德羅，帶一些照片回來，同時，系統(tǒng)地評判這些孩子在參加夏令營之后三五年里的心理變化。把這些內(nèi)容分享給大家后，可能會有人慢慢接受這個活動。”蔡田這樣計劃未來。（文中林成與陳松為化名）（文/韓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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