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包先生:花兒朵朵

5年前,或許還要早,一個小姑娘穿著讓自己顯老的條紋襯衫和長褲走進辦公室,來做我們的實習生。我想就是從那時起,部門里的女孩子多了起來。她們有時帶著一種裝出來的強悍神情跑來跑去,有時又顯得很瘦弱好像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她們掩著嘴,互相談笑又彼此提防,直到跟辦公室里每個人都熟了,才會像一朵花那樣慎重而龐大地打開。看著她們成長多少是件傷感的事,因為她們如此變化多端,以至于每天你都會覺得在跟一段熟悉的過往道別。

大頭,剛來時梳著厚厚的前劉海,低眉順眼,任誰指派的活都OK。有一天在食堂里,她拽著我看隔壁公司的某個輕熟男:師傅,他像不像吳彥祖?在狠狠積攢了幾天勇氣后,她獨自揣著盒瑞士蓮上人家那兒套近乎,算是讓我見識了一回她的爆發(fā)力。雖然這份傾慕最終沒得到回應,不過像她這樣的女孩怎么會沒有人愛呢。那個夏天跟愛情一起到來,第一次約會是在八佰伴樓上看夜場電影,她一邊看一邊犯嘀咕,都這么晚了,散場后他不會不送我回家吧。

如果不帶“吳彥祖”,這算得上大頭的初戀,可是為什么愛情來得不如想象中熱烈浪漫?她跑來問我這個師傅。我跟她一起玩天平游戲——左邊裝著缺點:不夠高大,不算帥氣,個性不詳;右邊放上好處:一間婚房,一輛斯柯達,不錯的薪水。然后看看結果,右邊還是翹得高高的。大頭懂我的意思,給自己一點時間,興許右邊還能放進些什么。

婚房里添上好脾氣,薪水里加入責任心。天平的左右顛倒花了差不多兩年,最后一塊砝碼不知道是那枚閃閃發(fā)亮的鉆戒,還是那碗炒得有點咸的廣東米粉。秋天,他們辦了一場我見過的最引人入勝的婚禮。她的小姑娘同事們,做了頭發(fā),訂了晚裝,眾星捧月般圍在她身旁。過了幾天,我們一起涌進他們位于陸家嘴的小套間,從陽臺上可以看見東方明珠電視塔,不過我最瞧得上的還是廚房里那套雙立人刀具。大頭卸了妝,熱誠而笨拙地為我們切菜,天真的手指伸得筆直,仿佛一心要夠上明晃晃的刀刃似的。

阿梅說,我結婚也要像大頭一樣好看。終于到了那天,她在微博上公布自己的心情:結婚最幸福的事,不是婚紗,不是戒指,而是嫁給了十九歲時愛上的男生。我能理解這句話里如釋重負的情緒。那個男生第一次在油膩膩的大街上請她吃黑暗料理時,她只是被那件前胸印著“管院的來了”,后背貼著“管院的走了”的文化衫吸引過去的,完全沒想到未來的公公在市中心幾乎擁有半條街的產業(yè)。如果知道的話,她還能確認自己愛他什么嗎,就算她確認,別人呢?

阿梅是辦公室里最早懷孕的。她婆婆只有一個要求,第一個孩子必須讓他們兩位老人帶。憑什么?阿梅激烈地跟我們講,再說誰告訴她我們要生第二胎的!她那位愛扮酷的大男生幾次跳槽未果,索性準備辭職開一家服裝小店,就像他父親從前做過的那樣。阿梅說我們要有自己的事業(yè),不能全部被他們控制。有次在班上,她手上的活搞砸了,挨了批。那天她灰心喪氣地告訴我,也許我很快就不干了,我去給老公看店,都比在這里上班強。

但linda才是我們辦公室里第一個離開的,她就是當年穿著條紋襯衫和長褲,假裝很沉穩(wěn)地走進辦公室的那個實習生小姑娘。她幾乎在一年里就完成了個人的所有大事:考取公務員,在郊區(qū)置了房子,辦了婚事。房子由雙方父母承擔首付,小夫妻每月差不多要繳7000元房貸,至少在近一年里不敢生孩子。她上班得倒兩部地鐵,常常在微博上吐槽領導和加班。不過每當我看見她發(fā)的那些炸雞翅、西紅柿炒雞蛋的圖片,就覺得他們其實過得挺好的。

這就是我辦公室里的姑娘們,流光讓她們從女孩到女人。在我漸近衰戚的年齡里,能夠看著她們萌芽,結果,瓜熟蒂落,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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