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五道梁
飯后狂風(fēng)大作,短短的兩個多小時之內(nèi),經(jīng)歷了無比震撼的天氣變化。先是黑云壓境,天地間被灰色的雨絲串連;隨即七月飛雪,夾雜著冰雹,而就在不遠(yuǎn)處的另一片天空,艷陽高照,一條完整的彩虹落在地上,觸手可及。原來天有那么大,真的可以東邊日出西邊雨。叔驚喜地指著那條彩虹,司機笑著說:“不要用手指彩虹!”叔似乎沒聽過這個說法,我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啊,我小時候也這樣聽說,指了手會爛掉。”頭頂?shù)臑踉坡⑷,天空清澈如洗,天邊一片緋紅,慢慢擴散到整個天空,倒映在路邊的水灘上,美不勝收。
整個過程我和叔都異常興奮,左顧右盼生怕漏了哪一邊,快門咔嚓咔嚓按個不停。司機問我們要不要停車,我出于禮貌推辭了,當(dāng)時光線很暗,我們沒背三腳架,下車拍照意義也不大,用長曝光又要耽誤不少時間。后來提起,叔對此還頗感遺憾。
之前在雙廊遇到一個人大哲學(xué)系的孩子,我叫他哲學(xué)家。他說不拿相機看到的會是另一番景色。我總覺得好不容易去次西藏一定要多拍些照片回去,其實一路走下來,雪山草地高原湖看了無數(shù),最后深深印在心里的還是那些人那些事,以及路上的自己。照片的作用,是留個回憶,也多少有點炫耀的虛榮吧。
我和叔在一旁興奮地翻看著剛拍的照片,突然意識到司機在旁邊已經(jīng)沉默很久,“你應(yīng)該對這些景色習(xí)以為常了吧?”“是啊,跑這條線好幾年了,早就看膩了。等我休假,我想去三亞玩,看看大海!庇浀瞄g隔年的第一天,我從北京飛到昆明,出租車師傅聽說我從北京來,“北京的到這兒來干嘛?這里是邊疆啊,北京才是大城市!蔽倚π]有說話。旅行就是從你呆膩了的地方到別人呆膩了的地方,每座城市都是一座圍城。
天黑透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前一輛車的尾燈。“看你倆挺喜歡這里的,如果可以,你們會選擇留下來嗎?”“不會!蔽覀z答得整齊堅定,司機笑了!坝辛四銈z,今天這幾百公里過得真快,我一個人肯定得打瞌睡!薄耙菦]遇到你,估計我倆沒被狼吃也被暴雪拍在路上了!比舜笮ΑS凸捃囁緳C是一個相對特殊的職業(yè),雖然車廂上寫著“嚴(yán)禁煙火”幾個大字,司機還是頻繁地抽煙,“干這行很辛苦吧?”“是啊,”司機動了動脖子,放松了一下上身的關(guān)節(jié),“不過我們也經(jīng)常忙里偷閑,之前有一次我們四個人一起送油到拉薩,好幾天都沒到,跟領(lǐng)導(dǎo)說在路上生病了,結(jié)果他開個小車追上來,一推門看見我們四個打麻將呢!”“有罰錢嗎?”“那次還好,沒罰多少,我們最嚴(yán)重的是偷油,一旦發(fā)現(xiàn)就罰十幾萬!薄澳悄銈冇猩陡@?”“我們加油不要錢,所以幾乎每人都有自己的車!
每種職業(yè)都獨有一份苦與樂。讀大學(xué)時,我特別留意兩種人:食堂打飯的和公交車司機,起初覺得這兩個工作無聊透頂,直到有一天我看見打飯的小妹和廚師小伙子在休息時一邊曬太陽一邊打情罵俏、兩輛公交車并行時司機互相打聲招呼,然后開始賽跑。這是他們平凡生活中的小幸福。
我們停在五道梁,海拔4800多米,很冷,把我們安頓好以后,司機自己跑去加油站停車睡覺。房間的門沒有鎖,需要找根棍才能插上,又沒有筷子,我靈機一動,把修眉毛的夾子找出來,滿臉驕傲地沖著叔說:“我真是太有才了。”鉆進睡袋捂了兩床被,仍舊很冷。剛下完雨,被子是潮的,第二天起來衣服和包都濕了,剛穿上褲子恨不得趕緊出去跑兩圈。
東北人都是活雷鋒
次日一早穿越可可西里,傳說中的可可西里。
“不是遷徙季節(jié),幸運的話還是可以看到藏羚羊!庇凸捃囁緳C說,“你倆盯那邊,我盯這邊。”想想藏羚羊于他并非稀罕之物,仍舊興致勃勃地陪我倆玩。最后還是我盯到了幾只,司機說最多的時候見過幾萬只一起遷徙,把路都擋住了。
在藏區(qū),動物無疑是最有執(zhí)行力的交警,別小瞧那些牛羊,它們可是見過世面的,任你按喇叭把自己吵死,它依舊在馬路中間閑庭信步。假如你一不小心撞到了它們,恭喜你,中獎了。川藏線上聽過這樣的故事,有人撞到了一頭牦牛,藏民要求賠償,據(jù)說那頭牛價值8000元,這還不夠,不巧它是頭母牛,肚子里有小牛,小牛還可以再生小牛,按此邏輯最后賠了25000。所以,它們是牛交警羊督查,惹不得。
到格爾木住青年旅社,同屋還住著一個新疆的大哥。身披騎行服,進房間把油桶往地上一扔,來一句:“我去修修我的驢!斌H者,非自行車,摩托車是也。等他修驢回來,拉著我們出去吃串,一杯啤酒下肚就滿臉通紅,隨即講起自己的故事。大哥騎著摩托車從烏魯木齊出發(fā),準(zhǔn)備先到拉薩,再走川藏線。他在烏市工作小有成就,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個目標(biāo)后,跟領(lǐng)導(dǎo)請下十幾天的假,只為了實現(xiàn)一直以來的騎行夢想。誰知當(dāng)天差點命喪敦煌,所以到格爾木的第一件事就是修車。我問他:“那你實現(xiàn)了西藏之旅以后,回到烏魯木齊會不會覺得很空,還有下一個目標(biāo)嗎?”“我的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早點找個合適的人結(jié)婚!
次日在格爾木國道路口,正發(fā)愁不知還要走多久方能開始攔車。一輛面包車停在旁邊,自從被藏族大叔盯過之后,我對主動停車的人都有點戒備。繼續(xù)往前走,沒走出幾步,面包車跟上來,司機搖下車窗。“姑娘,你別害怕!你們是不是去西寧啊,我們也去西寧,正好車空著,你們要不要搭一段?”此前面包車給我的印象大多都是包車的,我特意確認(rèn)了一下:“我們到青海湖,是免費搭我們嗎?”“我們會經(jīng)過青海湖,當(dāng)然不要錢!
這個餡餅是怎么從天上掉下來的呢?車上是父子倆,看到我們時父親在想這倆人背著大包不會是想走路去西寧吧,兒子看過《搭車去柏林》,猜我們是搭車旅行。他們的老家也是吉林,碰到老鄉(xiāng)激動得連東北口音都出來了。他們家在西寧,夫妻下崗之后在格爾木做些生意,經(jīng)常往返兩地。一路上相聊甚歡,聽說這是我們搭過的第22輛車,父親還很客氣地說:“你們沒坐過這么破的車吧?”叔趕緊講起坐后備箱的經(jīng)歷,我們的故事把20歲的小伙子聽得心向往之。
我問他們:“在這邊的東北人多嗎?”父親說:“多,不過好多都是黑道的。”我心領(lǐng)神會地笑笑。叔突然冒出一句:“東北人都是黑社會!薄皷|北人都是活雷鋒,不然你現(xiàn)在能坐在這車?yán)飭?”我把話搶過來,一車人都笑了。
父子倆輪番開了一天到達青海湖,行程600余公里,中午還請我們吃了頓大餐,應(yīng)該是搭車過程中最大的餡餅。直到青海湖邊,東北父子把車開到旅社門口,我們這才不舍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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