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九一五年4月20日開工,到一九三六年10月10日通車,個碧石這條長177公里的鐵路修了21年,總建筑費1070萬滇幣。在修了73公里之后,中國工程師薩福均、李國鈞發(fā)現(xiàn)600毫米的軌距不合運(yùn)輸需要,建議將路基修成軌距一米的路基為將來接管滇越鐵路做準(zhǔn)備。工程師們?yōu)檫@條鐵路設(shè)計建造了許多中西風(fēng)格融為一體的車站,大方、樸素、別具一格,最杰出的是建水臨安車站和石屏車站。在石屏車站,車站的舊鐘仍然可以使用,解開繩子一拉,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艟驮诮瘘S色的墻壁和中國式長廊間流動,令人在車站這種最現(xiàn)代的地方產(chǎn)生了一種古老的感受。
乘坐個碧石鐵路的列車給人一種乘坐鄉(xiāng)村馬車的感受,這條鐵路與滇越鐵路不同,它沒有滇越鐵路那樣嘈雜、擁擠、大煙囪,大工廠的工業(yè)社會氛圍。它是安靜、清新、閑適、小家碧玉的。它今天已經(jīng)全部改為米軌,冒黑煙的蒸汽機(jī)車已被淘汰,內(nèi)燃機(jī)車牽引著綠色的車廂在丘陵和它們之間的小型平原上穿行。偶爾可見幾段已廢棄的寸軌,它們長滿荒草,鴉雀無聲。大部份路段是在村莊、水田、桉樹林和荷塘之間行駛,這些土地看上去富饒無比,可想見當(dāng)年人們在這黃金般的土地上修鐵路,是下了多么大的決心。
在鐵路將盡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湖泊,樸素非凡,明麗非凡,在同樣非凡的藍(lán)天下,一些遠(yuǎn)古形狀的船只在湖心靜止不動;疖囋趥碧石這個方向、從那些來自清代的鐘鳴鼎食的宅第前過,從建筑于1285年的不朽廟宇──云南建水文廟前駛過;并且駛過無數(shù)古老的鄉(xiāng)社、荼館、石橋、塔群、寺院、碑刻、墓地以及隱藏在民間的難以計數(shù)的秘方、食譜、棋藝、武術(shù)。
當(dāng)時人們交通主要是步行和馬匹,個碧石鐵路一通,就成了滇南地區(qū)唯一的現(xiàn)代交通工具。前建水站站長李潤明回憶說:“那個火車呀,擠都擠不下,擠不下的人,就坐到車頂棚上去,車廂里有多少人,車頂上就有多少人!彼脑捪裾樟?xí)r間倉庫的手電筒一樣,往昔的真相立即在我眼前出現(xiàn)了。這小火車的頂棚我上去過,上面除了制動閘外全是光禿禿的鐵皮,根本沒有可以把手的地方,乘客們就只能依靠相互身體的力量支撐在車皮上。鐵路沿線的隧道都開得很低,過隧道時,前面的人一聲喊,后面的人一齊埋下頭去,經(jīng)常有人愣頭愣腦,被撞下車去。李站長說:“那時不講什么交通規(guī)則,不講什么安全,自己管自己的安全。過年過節(jié),人家難得回一趟家,能擠上一個就擠上一個吧。你不怕死你就爬頂棚,你怕死就坐車廂,只要擠得進(jìn)去。”在車廂里也好不了多少,那車廂寬度只夠三個胖子并排座,坐椅是木制條橙,面對面兩長排,中間是過道,堆放行李。人一坐下,雙方的膝蓋幾乎抵住,再堆上行李,可想象其難受的程度。
火車上不賣飯,也沒有廁所,每到一站,就有人跑上車來賣火煺炒飯,“那些人像飛車游擊隊一樣,開著的車,他跳上跳下,輕松得很!崩钫鹃L說:“有一個司紉員是蒙自人,叫三狗,他去扳閘,背著火車頭走,過隧道時沒注意,撞在隧道口上,跌下車去,死了。”
這是一趟充滿中國式人情味和操作方式,因而看上去相當(dāng)奇怪而特殊的火車,它的車廂和車頂都擠滿了人,到處吊著人的腿、胳膊以及突出在外的貨物,火車的轟鳴與乘客的驚叫混成一團(tuán),像一組粘滿螞蟻的黑色方形糖塊在緩緩移動。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到五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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